人工智能正逐步深入人们日常生活，深度融入各行各业的发展之中。但是，在带给人类众多惊喜的同时，人工智能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版权领域同样如此。随着国际和国内对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定性、归属、使用和保护等问题的讨论逐渐深入，如何由理论向实践逐步过渡，力促人工智能行稳致远，成为重要课题。

  日前由北京知识产权法研究会、北京市海淀区律师协会联合主办的“涉大模型著作权法问题研讨会暨人工智能相关案件的司法应对研究课题开题会”上，来自法学界、实务界的众多专家学者围绕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相关议题展开深入讨论，力求在理论与实践之间架起桥梁，为人工智能健康发展提供坚实的法律支撑。

  人工智能“蹄疾”

  当前，国内外版权界对人工智能的探讨更加细化。北京知识产权法研究会会长、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曲三强表示，作为生产关系和资源分配的调节器，知识产权与人工智能等新型技术相互影响，知识产权为人工智能技术提供制度供给，激发创新热情，保护创新成果，而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也对知识产权制度提出了新挑战。曲三强提到，具体到著作权领域，人工智能可以利用大模型模拟人类思维活动，在训练数据阶段，可能会出现输入端的侵权责任问题，而内容生成阶段则面临生成内容的定性以及归属等争议。这一系列问题，不仅在学界引发广泛讨论，也切实影响企业经营、产业发展和科技创新。

  北京知识产权法研究会副秘书长、竞争法委员会副主任，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副研究员裴轶表示，探讨人工智能生成物的作品性质和权利归属问题，不仅具有理论意义，更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

  作为产业界代表，爱奇艺法律部高级总监胡荟集表示，爱奇艺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人工智能技术为影视创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和效率提升，产业界非常希望人工智能生成物能够得到版权法的保护。“版权保护是支撑文化产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基石，影视产业又是一个高度依赖创意和版权的行业，如果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无法得到有效的版权保护，那么对于整个中国文化产业来说，将是巨大的损失。”胡荟集说。

  未有统一定论

  在学界，关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独创性及权利归属问题存在争议。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杨华权指出，从历史角度看，每一次技术的发展都对著作权法律制度产生了巨大挑战，而当前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对《著作权法》的挑战尤为明显。他提到，国内外在实践上对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独创性、作者的主体性、生成物的归属等问题尚未达成共识，这些问题都亟待进一步研究。

  华中科技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教授熊琦将全球国家分为技术领先型和技术追赶型两种形态，指出这两类国家在应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版权政策上存在显著差异。尽管全球在“作品只可能来源于人”这一著作权立法基础上存在共识，但在可版权性和权利归属问题上仍存在分歧。熊琦呼吁各国在版权政策上保持开放和合作的态度，共同应对新技术带来的挑战。

  对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版权保护存在争议这一现状，胡荟集认为，将人工智能生成物排除在版权保护之外的做法会限制产业的发展，并不可取。

  司法实践提供依据

  北京互联网法院综合审判一庭庭长朱阁分享了“我国首例AI生成图片著作权侵权纠纷案”的案件事实和审理思路。此案件在关于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是否构成作品及权利归属问题上引发了广泛讨论。目前存在三种主要观点：一是认为人工智能大模型本身能成为作者，生成的内容自然构成作品；二是否定说，认为AI生成的内容通常不构成作品，特别是美术作品；三是折中说，认为只要AI生成的内容能体现作者的独创性贡献，即可视为作品受《著作权法》保护。朱阁表示，法院最终采纳了折中观点，认为涉案图片通过原告对画面元素和布局的选择与安排，体现了独创性，符合《著作权法》作品的定义。关于权属问题，法院认为人工智能大模型非民事主体，其背后的研发者作为生产工具提供者，未参与创作过程，因此著作权应归属于实际创作者即原告。

  在探讨独创性的判断标准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郭禾提出了有限表达与无限表达的概念。他指出，虽然人脑在处理数据时往往认为独创性体现在无限表达上，但从机器的角度看，所有输入的数据在数学上都是有限的。因此，对于AI生成的内容，不能简单地以有限表达为由否定其独创性。同时，郭禾也承认，独创性还包含“人去创作”的含义。对于AI生成的内容是否能被视为人类创作，他提到，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在这一问题上存在显著差异，英美法系认可雇主可以成为雇员创作作品的作者，而大陆法系则不然。

  探讨AI生成内容纠纷，路径选择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朱阁谈道，从个人及庭内法官审理民商事知识产权案件的经验来看，《著作权法》无疑是一条明确且有效的路径。“《著作权法》不仅详细规定了作者权利的保护，还充分考虑了公众利益和使用者利益，展现出了精妙的平衡设计。”朱阁说。

  熊琦认为，北京互联网法院在相关案件中的判决发出了中国的声音，展示了中国在应对新技术挑战时的司法智慧和勇气。这些判决被大量国外学者所引用和评论，体现了中国司法在全球版权领域的影响力。

作者：朱丽娜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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